這一版本或許是我七月初的草稿,可參考。
戴明博士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導言或譯序或譯後記
鍾漢清
英國經營者協會的月刊《今日管理》(Management
Today),曾讚譽品質運動之父戴明博士(W .Edwards Deming, 1900-1993)為20世紀十大管理學思想家。他是位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智者、「品質為新經濟紀元基礎」的啟蒙者。他一生樹立了忠於專業(統計)、努力不懈、不計個人得失的典範。對他而言,研究、著書立說、教學、組織指導等繁忙的工作,就是生活。他的經典著作《轉危為安》和《新經濟學》能出版中譯本,真令人感到歡喜。這兩本書是戴明博士數十年的心血之結晶,它們也是1980年代起品質運動的史詩、見證。《轉危為安》行文緊湊,文意密度頗高。《新經濟學》則已出神入化,看似平常,其實頗多深意。這兩本書都是經典之作,值得讀者努力鑽研。
《轉危為安》1982年初版,當時書名為《品質、生產力與競爭地位》(Quality, Productivity and Competitive Position),1986年時出版第2版,書名為《轉危為安》(Out of the Crisis,書名取自1950年代作者談日本要如何走出低品質惡名的危機)。著作易名,一方面充分反映作者的心路歷程,而我們也可因此了解本書的重點所在。《新經濟學:教育、產業以及政府一體適用》(The New
Economics for Industry, Government, Education - 2nd Edition) (本文簡稱為《新經濟學》)初版於1992年,1993年作者年底過世前即已完成第2版稿本,於1994年出版。它基本上是作者1986年之後,持續在世界各地舉辦著名的「四日研討會」的教學相長成績。戴明博士很重視參與學員和實習講師的互動,他們的回饋,都會在書中記下,包括貢獻者的大名,有時還記錄時間和地點。
戴明博士的著作,不只是他畢生學識的結晶,更有全世界精英與他對話的紀錄,是首雄壯的交響曲,也是經營管理學著作的里程碑。作者音樂素養高,行文可比美他所作的聖樂。讀者研習這兩本「愛智之學」時,就像演奏他的樂曲般,要牢記他的思想是整體的,其中的要義,可以做無窮多的整合和發揮,不過應該先求追隨原本,再求「再創造」。這兩本書多採用前後各章相互指涉的方式(譬如說,這兩本書有幾張圖是相同的,不過,我們在相關處會提醒讀者,比較作者在說明上的修正處),各以或深或淺的方式,說明某些關鍵詞,這是因為作者認為「用一句話或一整章,都不足以完全掌握某一要點的精髓。要了解他的理念,必須反覆研讀、思考和實踐」。
戴明博士主編,沃爾特‧休哈特(Walter A. Shewhart)博士著的《呂質管制觀點下的統計方法》(1939),戴明博士在編者序中就作了如下說明:「一本書的價值,並不只是各章價值之總和而已,而是要把每一章、甚至每一段落,都與其他部分整合起來看,才能彰顯出意義來。『品質管制』這一主題,無法用任何單一理念來完全表達,所以第1章必須在讀完全書、融會貫通後才能解釋清楚。」茲以《轉危為安》為例說明:讀者在讀懂了整本書後,當會有更深人的體會。因為上述的「可運作定義」,是他認為人類從事有意義溝通的根本原則,也是第9章的主題;而在讀完第11章「令人著迷的變異」後,又會對「作業定義」學說更了然於心。
譯者有幸與某些戴明博士肯定的「導師」們切磋,對於作者的「淵博知識體系」(Deming’s Profound Knowledge System,也可譯為「成淵之學」或「深遠知識」)之智慧,稍有認識,所以願藉本文來協助讀者做一次簡單的導遊,希望讀者能入寶山(這兩本書為現代許多新管理學理念的百科全書)而有所得。正如知名的管理哲學家韓第(Charles Handy)在其《非理性的時代》(The Age of Unreason)所說的,《轉危為安》是所有主管都應該讀的重要作品。韓第更學戴明式的思考法說:人類在思想上追求「真理」;而組織、企業的「真理」是什麼呢?「品質」是也!
要了解戴明博士的「品質觀」,最起碼要了解《轉危為安》的「生產為一系統」,可參考第1章的圖1「把整個生產過程視為一個系統」,並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的圖6「把生產視為一個系統」;《轉危為安》第6章的圖8「品質金三角」——即產品或服務在整個生命周期內,產、銷、使用者、各為一體的最佳化(及第7章「又快又好的服務」);就社會的品質之運作,以及第十章談論標準與法規孰優孰劣的各方合作,才是人類杜會福祉根本之道;就人生及社會而言,第17章的「看看生活點滴」也要注意。又如《新經濟學》第1章提到的「品質是什麼?」,無論在什麼地方,基本的問題都在於品質。什麼叫品質呢?如果某項產品或服務足以幫助某些人,並且擁有一個巿場——既好而又可長可久,它就是有品質的。貿易端賴品質。「品質源自何處?」答案是,高階管理者。公司產品的質量,不可能高於高階管理者所設定的質量水準。……換句話說,他的品質觀,是心懷「個人、組織、社會、天下」之大志的。而且,它還是動態成長的,所以品質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。
作者深信,經由全系統的人合作、創造產業界的新境界及更繁榮的社會,遠比浮面的「競爭優勢」確實得多。更重要的是,品質與生產力相輔相成,是一體的兩面。可是,在這新經濟紀元中的人們,要懂得欣賞「淵博知識」,才能認識「品質」的價值,而這也是所有培訓、教育的根本課題。他更認為,先談品質,才會有真正而持久的生產力,這也是《轉危為安》第1章的「改善的連鎖反應」的主旨。競爭力大師波特(Michael Porter)1997年來台演講,一再澄清「國家競爭力就是生產力」,相形之下,戴明博士的看法更深入有理。他認為「成本」只是結果,所以談的是「便宜好用的測試(最低平均進料成本)」(《轉危為安》第15章)等議題。戴明博士認為,系統的主體是人,而「人」不只是組織的資產而已,更是寶貝。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這兩本書中有諸多奧妙無窮的整合式觀點。從管理學發展史的角度看,1960年代有人提出管理學要重視系統、知識、心理學。戴明博士的獨創在於,他進而以變異(統計學的主題)貫通之,成為最有特色的管理學、經濟學。請注意兩本書中通篇還有專章都強調融合下述4門學問的淵博知識系統(《新經濟學》第4章有專章介紹),以下分別介紹:
(一)系統觀:組織系統的目的最重要,所有的決策都應該以它為依歸,這牽涉到領導者的素質和能力,所以請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5及第6章的領導力(領導人的14項修練等)、人的管理;了解行動決策的動力學:紅珠實驗和漏斗實驗。系統另外一重要因素是其構成的次系統或元素之間的交互作用。如何判定系統是穩定的,或是不穩定的,這一判定準則很重要,因為我們對穩定系統或不穩定系統,都要分別採取不同的管理和改善策略。他1950年在日本提出生產成為一系統的看法:只有生產系統是穩定的,才可以談近日風行的精實系統(lean system)或豐田生產系統。由於系統各組成分子之間的相依性很大,所以成員必須合作(而不是彼此競爭,或一意追求自己單位的好處而不顧及整體,所謂的局部最佳化),才能皆贏、達到全系統的最佳化、完成系統一致而恆久的目的。(可進一步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3章「系統導論」。)
(二)變異觀:變異之現象無所不在,所以我們要本著品質管制的原理——即休哈特的「大量生產之經濟性控制原理」,以最經濟有效的方式,獲得真知識,並運用作業定義方式來溝通。區別出成果背後的肇因系統中,哪些是系統本身的雜音(即戴明博士所謂的「共同原因」),哪些可能是出了(脫離)控制狀態的「關鍵少數」原因(即可以設法找出的「特殊原因」),從而對系統的狀態分別採取適當的、不同的策略來改善、學習。(戴明博士最強調的一個重點是,凡不在穩定〔統計管制〕狀態下的,就不能稱之為「系統」。)這一番道理,本書第十一章討論穩定系統改善的共同原因與特殊原因時,有極精彩的解說。這也是「淵博知識」的「眾妙之門」。(可進一步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3章「系統導論」;第8章「休哈特與管制圖」;第10章「一些變異的教訓」。)
(三)持續學習及知識理論:我們無法「全知全能」,所以要追求系統的最佳化,必須本著PDSA(Plan, Do,
Study, Act),或稱PDCA(Plan, Do,
Check, Act)循環,即「計畫之(確定目的等)」、「執行之」、「研究之(系統的交互作用等)」、「改正之」,不斷求知。當然,持續學習、改善時,要依當時的知識,並善用統計實驗設計,而最重要的是結合各種相關的專門知識,再以科學方法來追求知識。在現代管理學中,戴明學說很早就在認識(知識)論上下功夫,他認為管理學要成為一門學問,就必須重視知識論,本書為開風氣之力作。在知識論上,戴明博士認為,人在所處的世界中,對於很多事情的原因是不知道的,或是永遠無法知道的,然而它們卻是可以加以管理的(所以對我們的決策等,影響很大。譬如說,我們可能無法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多大震幅的地震,或是金融風暴,但我們可以設計更耐震的住屋或更健全的財務控制制度等。
(四)心理學(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4章後半):人是為求幸福、樂趣、意義(以其技能、技藝自豪)而自動自發的。人是無法被「激勵」的。所有的獎賞,如果出發點是「掌控」別人,終會成為種種「人生的破壞力量」(《新經濟學》圖10: 圖上方的力量會破壞人民與國家在創新與應用科學方面的能力,我們必須以管理〔能回復個人能力〕來取代這些力量);個人與組織之間要能信賴,才能有全系統的最佳化。
讀者可以自我檢測,在讀完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兩書之後是否融會貫通:請找一行業或公司或組織,以「把生產視為一個系統」觀念,說明它的系統之目的以及「淵博知識系統」對該系統的意義,領導人如何發揮之來達成其創新與改善的要求。
戴明博士認為,凡是投入組織轉型者,基本上要有上述修練,即要能欣賞上述4大根本妙法所綜合出的洞識力。他在本書中把這種真知灼見,應用到人生及組織中的各層面,從而提出許多革命性的批判。舉凡「急功近利」、「只重數字目標式管理」、「形式化的年度考績」、「沒有目的、整體觀的品質獎」、「不懂背後理論的觀摩或所謂標竿式學習」、「不懂統計狀態的儀器校正方式、培訓、管理預測」等,都是他所謂的「不經濟」、「浪費」。而領導者在這方面的無知,更是本書所謂的危機源頭,所以他極強調「品質要始於公司的董事會」。唯有具備「深遠知識」的組織,才能真正成就組織上的學習,真正轉化成功。《轉危為安》第2章中有他最著名的管理十四要點(經營者的義務),從目的的一致性、恆久性,到最後組織全體投人轉型,為一渾然一體的「淵博知識」的落實指引。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對戴明博士最廣為人知的2大經營管理寓言:「紅珠實驗」與「漏斗實驗」都有著墨 (這兩遊戲,已入選美國品質學會的品質發展史博物館)。他在「四日研習會」中的戲劇化,或從遊戲中學習的樂趣,希望讀者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7章和第9章的說明。一般沒整套玩過「紅珠實驗」遊戲的人,很難體會它的深層意義。美國前眾議院議長金瑞奇(Newt Gingrich)某次參觀美國大紡織公司密立根(Miliken),看到員工們在玩紅珠實驗,終於讓他恍然大悟:原來領導者要為系統(制度)的設計負責(其實,這只是14項寓義中的一義而已,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第7章「紅珠實驗」。基本上,「漏斗實驗」的寓意是,因為「無知」而「求好心切」,想干預(此詞意為不知系統的狀態而有所作為)系統,結果常常適得其反,變異變大。》第7章"紅珠實驗"。)後來金瑞奇夫婦上了戴明博士數十小時的「個別指導班」,「淵博知識」也就成了他的著作《改造美國》(To Renew America)的根本指導原則。
戴明博士藉紅珠實驗及漏斗實驗,指出人的困境。有時,我們身在系統中,縱使個人成績有別,但大家實質上都是平等的。這時,系統的改善要由另一層次者(領導加上外來的智慧)負責。又有很多時候,我們自以為「全力以赴」,不斷依照「差異」的回饋,而以不同的策略,想「一次比一次好」,可惜卻也常常因為無知而適得其反。其實,這些寓意也正是本書的核心思想。
在這兩本書中,戴明博士有沒有所謂的「終極關懷」呢?我不敢說我一定懂,但我要以他最關心的3個代表產業來說明一下(其實,醫療產業也是要角。)。他的最大關懷,我想是個人的幸福、組織成長、社會的繁榮、世界太平——此大體為「戴明獎」(日本科技連盟JUSE)中的題詞——個人的轉化是頓悟式的,不過要依個人才氣、性向不斷學習,要從投入「讀書會、研習會」等,與別人交流、體驗來學習。當然,用心讀好書是根本的。
戴明博士極重視教育界,他在紐約大學企管研究所任教達50年,就是身體力行的明證。有一次,「學習型組織先生」彼得.聖吉(Peter Senge)向他請益:「要達成宏遠、深入的轉化,最基礎的是什麼呢?」他說:「美國總體的教育改革。」他認為教育內容應該包括「淵博知識」。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都有許多對於教育和教育界的故事和論述,譬如說,企業界如何大量培訓基本的統計學知識及人才,包括管制圖和改善的種種管理和統計工具;畢業生最難忘的老師是哪些類型的?學校的老化問題和如何注入新的思想和資源;美國長春籐大學聯盟等的合作有成……。
他的另一關懷是政府,讀者不要忘了,他任職過最有生產力、品質最高的先進服務業:美國人口普查局。《轉危為安》對該單位有諸多讚美之詞。他認為,假使政府沒有「淵博知識」,就不會重視人民(顧客)對公平性(最重要的政府考慮、顧客要求)的需求,從而會有許多浪費、複雜(如《轉危為安》第17章)、低生產力及劣質的做法,如《轉危為安》中一再批評的「法規上短視,醫療、法務成本昂貴」等。從公共目的而言,不懂戴明博士所謂的「品質」(即淵博知識),就是公共施政的危機所在。《新經濟學》中探討獨占,花許多力氣向美國州際商業委員會(ICC, Interstate Commerce Commission)提供他代表的團體對貨運系統的意見。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中都對產業的轉型,說得極多,也極中肯。就某意義而言,這兩本書是他為「產、官、學」界做屈原式「招魂」的結果。若讀者讀完兩本書後,能產生「微斯人(斯學),吾誰與歸!」的感慨與決心(如果能,恭喜!)。那麼,戴明博士便又多了一位志士,接下來,還請有心的讀者參與他偉大理想的實踐,這才是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的主旨!
這兩本譯作,可說是許多朋友的共同努力。文豪歌德曾說:「人的靈魂,就像被耕耘的田地。從異國取來種子,花時間來選擇、播種的園藝家,豈是容易的?」在此我感謝諸位朋友:
《轉危為安》的貢獻者:劉振老師、林有望、鄭志庚、蔡士魁、張華、甘永貴、鄧嘉玲、施純菁。徐歷昌、潘震澤老師指出原作的某段引文有錯。
《新經濟學》的貢獻者:戴久永(天下文化版的譯者)、李明、鄧嘉玲、吳程遠、張華。
這次的新譯本,特別在多處地方請教兩位戴明學者:威廉‧謝爾肯巴赫(William W. Scherkenbach)先生,他著有《戴明修練I》(The Deming Route to Quality and Productivity—Road Maps and Roadlocks)和《戴明修練II》(The Deming’s Road to Continual Improvement);2008年他曾來台擔任「東海大學戴明學者講座」教授,舉辦了3場演講,所有相關教材,請參考華人戴明學院出版的《台灣戴明圈》。另外還有邁克爾‧特威特(Michael Tveite)博士。他倆的貢獻,在書中相關的地方都會有附注。
此次翻譯時,參考了部分書籍:《聖經》(思高本)、台灣的《學術名詞》網站、《英語姓名譯名手冊》(北京商務印書館)……。
他訪台數次,在台北和高雄都辦過盛大的研討會,師生都盛裝出席。劉振老師翻譯他授權的《品管九講》。他對於到工廠現場指導,深感興趣,勤作筆記。所以《轉危為安》中有他到高雄某自行車工廠的指導紀錄。1980年,他接受美國《品質》(Quality)月刊訪問時,談及台灣,對台灣的工業生產能力評價不錯。不過,他認為美中不足的是,台灣的勞資雙方的共識,遠低於日本,所以合作發展會有瓶頸。值得注意的是,他在兩本書中談到各式各樣的「衝突」、「矛盾對立」、「壓力」(如「恐懼」)等人生大破壞力,但都本著創造性整合的方式看待。希望讀者了解這些弦外之音。系統要有宗旨,成員彼此成為一體,才能最佳化。
鄙人浸淫於戴明博士學說四十多年了。1990年代後半起,結識英、美、法多位戴明博士的大弟子,受益頗多,也以華人戴明學院名義出版了一系列的書。從2008年起,又陸續發表四本書說明研究心得: 《系統與變異:淵博知識與理想設計法》(2010); 《轉型:2009紀念戴明研討會--新經濟學三部曲、可靠性、統計品管》(2009); 《戴明博士文選》(2009); 《台灣戴明圈》(2008)。再怎麼說,戴明博士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是經典與源頭,也是戴明博士留給世人的最寶貴遺澤。此次有機會重譯它們,很珍惜此良緣,所以努力以赴,希望與讀者分享它們。
******原稿
戴明博士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修正版的導言兼譯後記
鍾漢清
英國經營者協會的月刊《今日管理》(Management Today),曾讚譽品質運動之父戴明博士(W .Edwards Deming,1900-1993)為20世紀十大管理學思想家。他是位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智者、「品質為新經濟紀元基礎」的啟蒙者。他一生樹立了忠於專業(統計)、努力不懈、不計個人得失的典範。對他而言,研究、著書立說、教學、組織指導等繁忙的工作,就是生活。他的經典著作《轉危為安》和《新經濟學》能出版中譯修正本,真令人感到歡喜。這兩本書是戴明博士數十年的心血之結晶,它們也是80年代起品質運動的史詩、見證。《轉危為安》行文緊湊,文意密度頗高。《新經濟學》則已出神入化,看似平常,其實頗多深意。這兩本書都是經典之作之作,值得讀者努力鑽研。
《轉危為安》1982年初版,當時書名為《品質、生產力與競爭地位》(Quality
Productivity and Competitive Position),1986年出版的是第2版,書名為《轉危為安》(Out of the Crisis,書名取自50年代作者談日本要如何走出低品質惡名的危機)。著作易名,一方面充分反映作者的心路歷程,而我們也可因此了解本書的重點所在。《新經濟學:教育、產業以及政府一體適用》(The New Economics for Industry, Government, Education - 2nd
Edition) (本文簡稱為《新經濟學》) 初版於1992,1993年作者年底過世前即完成第2版稿本,於1994年出版。它基本上是1986年後,持續在世界各地舉辦著名的四日研討會的教學相長成績。戴明博士很重視參與學員和實習講師的互動,他們的回饋,都會在書中記下,包括貢獻者的大名,有時還注時間和地點。
這兩本譯作,可說是我們團隊的成績。文豪歌德曾說:「人的靈魂,就像被耕耘的田地。從異國取來種子,花時間來選擇、播種的園藝家,豈是容易的?」主譯者鍾漢清先生在此我謝謝諸位合譯的團隊隊友:
《轉危為安》的貢獻者:劉振老師、林有望、鄭志庚、蔡士魁、張華、甘永貴、鄧嘉玲、施純菁。徐歷昌,潘震澤老師指出原作的某段引文有錯。
《新經濟學》的貢獻者:戴久永(初版的譯者)、張華、李明、鄧嘉玲、吳程遠。
修正版特別在多處地方請教兩位戴明學者:威廉‧謝爾肯巴赫(William
W. Scherkenbach)先生 (著作《戴明修練I》(The Deming Route to Quality and
Productivity—Road Maps and
Roadlocks)和著作《戴明修練II》(The Deming’s Road to Continual
Improvement);2008年當「東海大學戴明學者講座」教授,幫我們辦3場演講----所有相關教材,請參考我社2008年的書:《台灣戴明圈》。總體而言,先生惠我良多…..),和邁克爾‧特威特(Michael Tveite) 博士。他倆的貢獻,在書中相關的地方都會有附注。趙民德博士姐解釋抽樣的專門術語”frame”的意義 (編冊等:我們以前在此兩書的翻譯是錯誤的;”抽樣方式:以台北市住宅電話為抽樣母體編冊隨機抽樣”);80年代中,趙博士在中研院的統計所,與我們討論《轉危為安》的一篇論文:(Francis J. Anscombe) 的逐次計畫,它在任何情況下幾乎都可達到最低平均總成本。在80年代,工研院電子所的圖書館徐文杰先生幫助購買《品質、生產力與競爭地位》(Quality
Productivity and Competitive Position)和相關的論文,讓我們的資訊與美國同步。
此次翻譯時,參考過的部分書籍:《聖經》(思高本)、台灣的《學術名詞》網站、《英語姓名譯名手冊》(北京商務印書館)…..。
戴明博士的著作,不只是他畢生學識的結晶,更有全世界精英與他對話的紀錄,是首雄壯的交響曲,也是經營管理學著作的里程碑。作者音樂素養高,行文可比美他所作的聖樂。讀者研習這兩本「愛智之學」時,就像演奏他的樂曲般,要牢記他的思想是整體的,其中的要義,可以做無窮多的整合和發揮,不過應該先求追隨原本,再求「再創造」。這兩本書多彩前後各章相互助指涉的方式 (譬如說,這兩本書有幾張圖是相同的,不過,我們在相關處提醒讀者,請比較作者在說明上的修正處),各以或深或淺的方式,說明某些關鍵詞,這是因為作者認為「用一句話或一整章,都不足以完全掌握某一要點的精髓。要了解他的理念,必須反覆研讀、思考和實踐。」
戴明博士主編,沃爾特‧A.‧休哈特(Walter
A. Shewhart)博士著的
《呂質管制觀點下的統計方法》(1939),編者《序》中就作了如下說明:「一本書的價值,並不只是各章價值之總和而已,而是要把每一章、甚至每一段落,都與其他部分整合起來看,才能彰顯出意義來。『品質管制』這一主題,無法用任何單一理念來完全表達,所以第1章必須在讀完全書、融會貫通後才能解釋清楚。」茲以《轉危為安》舉例說明:讀者在讀懂了整本書後,對當會有更深人的體會。因為上述的「可運作定義」,是他認為人類從事有意義溝通的根本原則,也是第9章的主題;而在讀完第11章「令人著迷的變異」後,又會對「作業定義」學說更了然於心。
譯者有幸與某些戴明博士肯定的「導師」們砌磋,對於作者的「淵博知識體系」
(Deming’s
Profound Knowledge System,也可譯為「成淵之學」或「深遠知識」)之智慧,稍有認識,所以願藉本文來協助讀者作一次簡單的導遊,希望讀者能入寶山(這兩本書為現代許多新管理學理念的百科全書)而有所得。本名管理哲學家韓第(Charles Handy)在其《非理性的時代》(The Age of Unreason)所說的,《轉危為安》是所有主管都該讀的重要作品。韓第更學戴明式的思考法說:人類在思想上追求「真理」;而組織、企業的「真理」是什麼呢?「品質」是也!
要了解戴明博士的「品質觀」,最起碼要了解《轉危為安》的「生產為一系統」(第1章的圖1「把整個生產過程視為一個系統」及圖表;《新經濟學》的圖6:把生產視為一個系統。品質改善包含了整個生產線,從進料到交貨給顧客,與為未來產品與服務的再設計。本圖第1次使用是在1950年8月於日本。如應用係服務型組織,那麼來源A,B,C等,可能是數據來源,或從前站進來的工作,例如帳單(在百貨公司中),帳單計算,存款,提款,存貨的進出,謄寫,送貨單等等。 (取材自《轉危為安》圖1,讀者或可比較作者刪去那些——譯注。)
、第6章圖8「品質金三角」——即產品或服務在整個生命周期內,產、銷、使用者、各為一體的最佳化(及第7章「又快又好的服務」);就社會的品質之運作,以及第十章談論標準與法規孰優孰劣的各方合作,才是人類杜會福祉根本之道;就人生及社會而言,第17章的「看看生活點滴」也要注意。
《新經濟學》第1章第2頁 「品質是什麼?」無論在什麼地方,基本的問題都在於質量。什麼叫質量呢?如果某項產品或服務足以幫助某些人,並且擁有一個巿場——既好而又可長可久,它就是有質量的。貿易端賴質量。 「品質源自何處?」答案是,高階管理者。公司產品的質量,不可能高於高階管理者所設定的質量水準。……換句話說,他的品質觀,是心懷「個人、組織、社會、天下」之大志的。而且,它還是動機成長的,所以品質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。
作者深信,經由全系統的人合作、創造產業界的新境界及更繁榮的社會,遠比浮面的「競爭優勢」確實得多。更重要的是,品質與生產力相輔相成,是一體的兩面。可是,在這新經濟紀元中的人們,要懂得欣賞「淵博知識」,才能認識「品質」的價值,而這也是所有培訓、教育的根本課題。他更認為,先談品質,才會有真正而持久的生產力,這也是《轉危為安》第1章的「改善的連鎖反應」的主旨。競爭力大師波特(Michael Porter)1997年來台演講,一再澄清(國家競爭力就是生產力),相形之下,戴明博士的看法更深入有理。他認為「成本」只是結果,所以談的是「便宜好用的測試(最低平均進料成本)」(《轉危為安》第15章)等議題。戴明博士認為,系統的主體是人,而「人」不只是組織的資產而已,更是寶貝。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這兩本書中有諸多奧妙無窮的整合式觀點。從管理學發展史的角度看,60年代有人提出管理學要重視系統、知識、心理學。戴明博士的獨創在於,他進兒以變異(統計學的主題)貫通之,成為最有特色的管理學、經濟學。請注意兩本書中通篇和中專章都強調融合下述4門學問的淵博知識系統- (《新經濟學》第4章專章介紹)---我在2011年的專著介紹戴明博士歸納出它的創造過程:
(一)系統觀:組織系統的目的最重要,所有的決策都應該以它為依歸,這牽涉到領導者的素質和能力,所以請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5-6章:領導力 (領導人的14項修練等)、人的管理;了解行動決策的動力學:紅珠實驗和漏斗實驗。系統另外一重要因素是其構成的次系統或元素之間的交互作用。如何判定系統是穩定的,或是不是穩定的,這一判定準則很重要,因為我們對穩定系統或不穩定系統,都要分別採取不同的管理和改善策略。他1950年在日本提出生產成為系統的看法;只有生產系統是穩定的,才可談近日風行的精實系統(lean system)或豐田生產系統。由於系統組成間的相依性很大,所以成員必須合作 (而不是彼此競爭,或一意追求自己單位的好處而不顧及整體,所謂的局部最佳化),才能皆贏、達到全系統的最佳化、完成系統一致而恆久的目的。 (進一步請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3章:系統導論等。)
(二)變異觀:變異之現象無所不在,所以我們要本著品質管制的原理—即蕭華德的「大量生產之經濟性控制原理」,以最經濟有效的方式,獲得真知識,並運用作業定義方式來溝通。區別出成果背後的肇因系統中,哪些一是系統本身的雜音(即戴明博士所謂的「共同原因」),哪些可能是出了(脫離)控制狀態的「關鍵少數」原因(即可以設法找出的「特殊原因」),從而做系統的狀態(戴明博士最強調的一重點是,凡不在穩定(統計管制)狀態下的,就不能稱之為「系統」。)分別採取適當的、不同的策略來改善、學習。這一番道理,本書第十一章討論穩定系統改善的共同原因與特殊原因時,有極精彩的解說。這也是「淵博知識」的「眾妙之門」。(近一步請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3章:系統導論;第8章:休哈特(Shewhart)與控制圖;第10章:一些變異的教訓。)
(三)持續學習及知識理論:我們無法「全知全能」,所以要求系統的最佳化,必須本著PDSA(Plan,Do,Study,Act),或稱PDCA(Plan,Do,Check,Act)循環,即「計畫之(確定目的等)」、「執行之」、「研究之(系統的交互作用等)」、「改正之」不斷求知。當然,持續學習、改善時,要依當時的知識,並善用統計實驗設計,而最重要的是結合各種相關的專門知識,再以科學方法來追求知識。在現代管理學中,戴明學說很早在認識(知識)論上下功夫,他認為管理學要成為一門學問,就必須重視知識論,本書為開風氣之力作。在知識論上,戴明博士認為,人在所處的世界中,對於很多事情的原因是不知道的,或是永遠無法知道的,然而它們卻是可以加以管理的 (所以對我們的決策等,影響很大。譬如說,我們可能無法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多大震幅的地震(或金融風暴),不過我們設計更耐震的住屋或更健全的財務控制制度等。
(四)心理學 (參考《新經濟學》第4章後半):人是為求幸福、樂趣、意義(以其技能、技藝自豪)而自動自發的。人是無法被「激勵」的。所有的獎賞,如果出發點是「掌控」別人,終會成為種種「人生的破壞力量」 (《新經濟學》圖10: 圖上方的力量會破壞人民與國家在創新與應用科學方面的能力。我們必須以管理(能回復個人能力)來取代這些力量);個人組織之間要能信賴才能全系統的最佳化。
現在,我給讀者出到題目,作為讀完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兩書的融會貫通:請找一行業或公司或組織,以「把生產視為一個系統」關念,說明它的系統之目的以及「淵博知識系統」對該系統的意義,領導人如何發揮之來達成其創新與改善的要求。
戴明博士認為,凡是投入組織轉型者,基本上要有上述修練,即要能欣賞上述4大根本妙法所綜合出的洞識力。他在本書中把這種真知灼見,應用到人生及組織中的各層面,從而提出許多革命性的批判。即舉凡「急功近利」、「只重數字目標式管理」、「形式化的年度考績」、「沒有目的、整體觀的品質獎」、「不懂背後理論的觀摩或所謂標竿式學習」、「不懂統計狀態的儀器校正方式、培訓、管理預測」等,都是他所謂的「不經濟」、「浪費」。而領導者在這方面的無知,更是本書所謂的危機源頭,所以他極強調「品質要始於公司的董事會」。唯有具備「深遠知識」的組織,才能直正成就組織上的學習,真正轉化成功。《轉危為安》中第2章中有他最著名的14要點(經營者的義務),從目的的一致性、恆久性,到最後組織全體投人轉型,為一渾然一體的「淵博知識」的落實指引。《新經濟學》第6章有他提出的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對戴明博士最廣為人知的2大經營管理寓言:「紅珠實驗」與「漏斗實驗」都有著墨 (這兩遊戲,被美國品質學會的品質發展史博物館選入)。他在「四日研習會」中的戲劇化,或從遊戲中學習的樂趣。希望讀者參考《新經濟學》(The New Economics)的專章加以補充。一般沒整套玩過「紅珠實驗」遊戲的人,很難體會它的深層意義。美國眾議院議長金瑞奇(N. Gingrich)某次參觀美國大紡織公司密立根(Miliken),看到員工們在玩紅珠實驗,終於讓他恍然大悟:原來領導者要為系統(制度)的設計負責(其實,這只是諸多寓義中的一義而已)。以後金瑞奇夫婦上了戴明博士數十小時的「個別指導班」,「淵博知識」也就成了他的《改造美國》(To Renew America)的根本指導原則。基本上,「漏斗實驗」的寓意是,因為「無知」而「求好心切」,想干預(此詞意為不知系統的狀態而有所作為)系統,結果常常適得其反,變異變大。
戴明博士藉紅珠實驗及漏斗實驗,指出人的困境。有時,我們身在系統中,縱使個人成績有別,但大家實質上都是平等的。這時,系統的改善要由另一層次者(領導加上外來的智慧)負責。又有很多時候,我們自以為「全力以赴」,不斷依照「差異」的回饋,而以不同的策略,想「一次比一次好」,可惜卻也常常因為無知而適得其反。其實,這些寓意也正是本書的核心思想。
在這兩本書中,戴明博士有沒有所謂的「終極關懷」呢?我不敢說我一定懂,但我要做他最關心的3個代表產業來說明一下。他的最大關懷,我想是個人的辛福、組織成長、社會的繁榮、世界太平——此大體為「戴明獎」(日本科技連盟JUSE)中的題詞——個人的轉化是頓悟式的,不過要依個人才氣、性向不斷學習,要從投入「讀書會、研習會」等,與別人交流、體驗來學習。當然,用心讀好書是根本的。
戴明博士極重視教育界,他在紐約大學企管研究所任教達50年,就是身體力行的明證。有一次,「學習型組織先生」彼得.聖吉(Peter Senge)向他請益:「要達成宏遠、深入的轉化,最基礎的是什麼呢?」他說:「美國總體的教育改革。」他認為教育內容該包括「淵博知識」。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都有許多對於教育和教育界的故事和論述,譬如說,企業界如何大量培訓基本的統計學和統計學,包括管制圖和改善的種種管理和統計工具;畢業生最難忘的老師是那些類型的?學校的老化問題和如何注入新的思想和資源;美國長春籐大學聯盟等的合作有成……。
他的另一關懷是政府,讀者不要忘了,他任職過最有生產力、品質最高的先進服務業:美國人口普查局。《轉危為安》對該單位有諸多讚美之詞。他認為,假使政府沒有「淵博知識」,就不會重視人民(顧客)對公平性(最重要的政府考慮、顧客要求)的需求,從而會有許多浪費、複雜(如《轉危為安》第17章)、低生產力及劣質的作法,如《轉危為安》中一再批評的「法規上短視,醫療、法務成本昂貴」等。從公共目的而言,不懂戴明博士所謂的「品質」(即淵博知識),就是公共施政的危機所在。《新經濟學》中探討獨佔,花許多力氣向美國州際商業委員會(ICC, Interstate Commerce Commission)提供他代表的團體對貨運系統的意見。
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中都對產業的轉型,說得極多,也極中肯。就某意義而言,這兩本書是他為「產、官、學」界作屈原式「招魂」的結果。若讀者讀完兩本書後,能產生「微斯人(斯學),吾誰與歸!」的感慨與決心(如果能,恭喜!)。那麼,戴明博士便又多了一位志士,接下來,還請有心的讀者參與他偉大理想的實踐,這才是《轉危為安》與《新經濟學》的主旨!
他訪台數次,在台北和高雄都辦過盛大的研討會,師生都盛裝出席。劉振老師翻譯他授前權的《品管九講》。他對於到工廠現場指導,深感興趣,勤作筆記。所以《轉危為安》中有他到高雄某自行車工廠的指導紀錄。1980年,他接受美國《品質》(Quality)月刊訪問時,談及台灣,對台灣的工業生產能力評價不錯。不過,他認為美中不足的是,台灣的勞資雙方的共識,遠低於日本,所以合作發展會有瓶頸。值得注意的是,他在兩本書中談到各式各樣的「衝突」、「矛盾對立」、「壓力」(如「恐懼」)等人生大破壞力,但都本著創造性整合的方式看待。希望讀者了解這些弦外之音。系統要有宗旨,成員彼此成為一體,才能最佳化。
可惜他晚年業務和教學繁忙,未能造訪中國大陸。不過,眾所周知,中國已是世界工廠,對於戴明學說的翻譯和出版,領先日本等先進國家。我希望中華兒女都有機會學習、應用戴明學說,並進一步發揚光大。